沈巍X井然        罗浮生X沈夜

第十章        错误（上）

       直到夜幕降临时，沈巍才走回梵花。酒吧二楼的经理办公室，已经按照沈巍的要求，改建成了带有休息室的办公室。送走拍摄人员之后，易小竹忙着吩咐酒吧经理准备第二天的拍摄工作。沈巍回到办公室始终想不起自己现在应该先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他站在单面玻璃前，看到只剩下设备和简易灯光设施的舞池，明白此时罗浮生和其他人肯定早已离开。

       沈巍掏出电话给楚恕之打去，要求他来接自己。

       一小时后，楚恕之监视用的商务车，停在了罗浮生家小区外。在来的路上，楚恕之已经把这几天的观察结果，向沈巍做了汇报。据楚恕之的观察，罗浮生和井然的交往有几分真，也有几分假。

       楚恕之自认阅人无数。他认为井然和罗浮生最近的举动多少带着点‘秀’的成分。很多时候，明明是两个可以在私下，或者室内进行的互动。但是他们两人偏偏总是在开着车窗的位置，甚至站在车外互动。
       明明是两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大男人，举止偏偏处处透着酸气儿。因此，老楚认为，他们的关系很可能就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。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，他还没有调查清楚。

       但是，另一方面，老楚也查到一些似乎能证明他们真的在交往的信息。据观察罗浮生唯一的亲人，就是他的父亲，罗梁育最近逢人便说自家喜事将近。除了做家务，基本上就是跟着各家房产中介在市内看房子。说是要买一个大一点的，要一家三代住在一起的。还说他特别喜欢小孩，他们家要是领养就一定要领养三个，一个太少了。

       “真的！看来这老爷子思想挺开放啊！”易小竹坐在副驾驶。他看着老旧的楼房，听到领养孩子的部分，忍不住惊呼出口。

       “啧！”楚恕之使了一个眼神，可惜易小竹仍然看着楼房中的一户亮起灯的人家，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   “你说他们也挺走运啊，难得碰上这么善解人意的长辈。真是他们的福气！”

       倒视镜里，沈巍的头越来越低。楚恕之已经无法看清他的表情。他向右转去，一边用左手捂住了易小竹蠢蠢欲动的嘴，一边装笑说，“烟没了，我去买包烟。”
        话音刚落，老楚急速下了车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副驾驶的门外。在易小竹刚刚张口说了一个‘罗’字时，将他拉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 “诶！你干什么！我......”

       “闭嘴！要是不想我把你沉江，就管好你的嘴！跟我来！”

       老楚担心地看了一眼，一动不动的沈巍，叹了口气，手里的力量一点也没敢松懈，扯着眼镜快掉下来的易小竹，走进了街边的便利店。

       “眼镜儿，我告诉你，以后说话过过脑子！”

       “你能不能别叫我眼镜儿了！我不是说......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来龙城是做什么的？”

       “原来不知道，来之前老程给我打电话了。我现在知道了。咱们是来找老板娘的。”

       “知道了你还添乱！我问你，我调查老板娘的那些资料，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过？”

       “当然看啦！对了，你下次能不能注明，老板娘是姓井，不是姓罗。我差点就......”

       楚恕之忍着暴脾气，把自己的调查结果捡重点又给他这个不争气的搭档讲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 井然在他的养父母过世之后，就一直是独自生活。没有交往对象，也没有暧昧对象。也就是几年前，他在龙大做客座教授的时候，才认识了罗浮生。
        据罗浮生的校友说，也不知道为什么，罗浮生突然就缠上了井老师。为此学校还曾经给罗浮生开过处分。后来罗浮生毕业了，两个反而开始越走越近。

        那段时间，他们的交往很正常。至少在外人眼里，他们除了经常一起吃饭，在学校见面，并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。所以很多人都认为，一定是罗浮生精诚所至，感动了井然。毕竟在当时，井然的样貌、社会资历、个人财富都远在罗浮生之上。当然，在罗浮生开始接触演艺工作之后，还有些猎奇的声音，说井然其实早就看中了罗浮生身上的潜质，所以才愿意屈尊交往。

       总之，他们的确是在交往中，这是周遭对他们的一致看法。

        至于沈夜的存在，很多认识罗浮生的人都知道，他有一个甩了他两次的前男友。但是据罗浮生本人的说法，事不过三。所以他这辈子，再也不会考虑，这个让他跌了两次跟头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 “所以，咱们这次来任务非常艰巨。罗家已经把领养孩子都提上日程了。我们这边还没有开始行动，时间太紧了！”老楚交集地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。

       “嗨，看你愁的！”易小竹擦好镜片重新戴好眼镜，信心满满地看着这个比他足足高了一头的大汉，“老程说你是先生的保姆，看来一点也没夸张。要我说呀，你简直就是个奶妈！”

       “眼镜儿！都什么时候了！”

       “我明白，我明白。你着急嘛！可是这谈恋爱不是我们搞产业、做生意，感情的事没那么多策划、方案和风险评估。最重要的是水到渠成！”

        易小竹压着老楚坐在靠窗的高凳上。

       “平时咱们俩虽然常常联系，但是能这样面对面说会儿话的机会不多。你跟着先生的时间最长，知道的隐情也最多。今天就捡重要的给我说说，好让我接下来开展‘工作’啊？”

       “先生重新回到沈家之后，我就一直跟着他。我父母受过老爷夫人的恩，因此他也愿意我留下。
        他和老爷在龙城生活的那段时间，发生了很多事。我知道的也是先生有几次喝醉了酒给老程说的。这些年，连猜带蒙，我俩也就把事情梳理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 老楚拉着易小竹离开以后，车子里一下变得安静极了。轿车虽然停在街边，但是隔音效果不错，沈巍静坐着，耳边只有微弱的空调口吹出冷气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 他的记忆跟着徐徐的冷气，回到了他来到龙城的那一年。那段时间，父亲因为和奶奶产生了矛盾，常常很久才回一次家。母亲的身体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出了问题。
        忽然有一天，母亲的娘家人愤怒地找到沈家。也不知道他们吵了多久，沈巍只知道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。他担心湿气影响到目前，特意去看望母亲。那里知道他推门而入只看到已经永远沉睡的中年女人，皱着眉头，没了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 很久没见面的父亲终于回来了。那个他最尊敬热爱的男人，搂着自己亡妻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。而沈巍的奶奶，沈家主家的大小姐，沈琳没有任何表情地默默看着这一切。
        那天之后，犹豫不决的父亲，终于鼓起勇气，下决心想要摆脱他的母亲和家族。

        一夜之间，沈巍从沈家万众瞩目的小少爷，变成了一个单亲家庭的普通人。当时只有十三四岁的沈巍只知道自己的生活不再衣食无忧，但是和父亲相依为命之后，可以日日一起生活，餐餐一起聊天，那些变故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。

       后来父亲在临终时终于解释了那些日子的发生的事。原来当年父母结婚时，就因为母亲的家世‘不够显赫’被奶奶拒绝。
        父亲顶着压力，在宗祠中发誓，一定将本家的生意经营得超过其他几家旁支，这才让奶奶松口。可惜，本心善良的父亲并不适合做生意。那一年经融危机，父亲无论如何想不到办法解决越来越大的资金缺口。奶奶终于再也不能忍耐，瞒着大家，为沈巍的父亲找了一门新媳妇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的急病，也是被那个即将进门的女人给逼出来的。最让沈巍无法原谅的是，沈家从上到下，几乎所有人都瞒着他们一家三口，直到两家过聘，这才走露了风声。

        父亲虽然据理力争，但是还是输在沈玲的手腕上。沈玲拿出年轻时叱咤商界的策略，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，而是开门见山地，让已经卧床一个多月的儿媳退位让贤。美其名曰，“为他好”。

       “你真的爱他吗？我相信你是爱他的。我理解你，也请你理解我。”

       沈巍至今还记得奶奶说这番话的势在必得。让他没有想到的是，同样的事情居然在自己身上重演。

       在平静生活了几年后，他跟着父亲转去新学校。为了躲避沈家的寻找，父亲总是找一些短工。这让他们生活有些拮据。因此沈巍每次都会在新学校中受到欺负和嘲弄。可是他并不往心里去。他觉得很开心，只要和父亲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 有一天，在河提边的灌木中，一个学弟闯进了他睡午觉的秘密基地。那一天开始，沈巍发现过去的生活实在是无趣，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和家族为敌也要和母亲结婚生子。
        此时的沈巍，天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普通人了，是个可以决定自己爱什么人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   开心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。老天爷给他的历练，那时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   沈巍无力的抬起头靠在真皮座椅上，冷气吹在身上，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凉意。因为此时回忆终于来到了那一天，井然说分手的哪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 那天刚好是沈巍的生日。沈巍早早准备了蛋糕和礼物。自己的生日为别人准备礼物，他一点也不觉得别捏。因为井然说他是孤儿。虽然，他被收养之后，养父母给了他一个生日，但是他并不觉得那是属于他的日子。
        所以，沈巍想在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上，把自己的生日送给井然。他想对井然说，从此以后，我们就是一体的，我就是你，你也是我。

        激动的少年没有等来热情的爱人。大门打开后，井然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不肯进门。

       “小然，怎么了？快进来啊！我准备了很多东西，还给你准备了礼物！”

       “学长，不，沈巍。我们......我们分手吧！我要和别人在一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