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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城璧X傅红雪
第四章 求药
米苏扶着廊柱稳了稳被吓得哆嗦的心脏,整理好衣冠之后才向院内走去。
“米大人。可有消息?”
“回公......,回公主,还没有消息。看来咱们还得再等等。”
说不失望是假,但是他心里对花大哥的允诺还是充满了信心。英勇候花满天说得出,就一定会做到。而且父皇的密诏他也拿到了,只要等到花满天战胜回朝,这次和亲就有回旋的余地。
“知道了,您去休息吧。明日说不定就要面圣,咱们还是要做好准备。”
“是。”
第二日早早沐浴晨香之后,一道圣旨让众人的打算都落了空。皇帝说身体不适,公主择日进宫。公主领旨谢恩,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米大人。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开恩,给他们多些时日呢。
面圣的日子一拖再拖。米苏猜测东洲的皇帝是在等南陵几国的局势明朗之后,再定夺这联姻和亲的分量。如果他们泷尧这一次继续扩张,平那几个最嚣张的邻邦,那么和亲谈判的过程中,连慕仙给出的筹码也会多一些。
东洲皇帝意图似乎很浅显,但是又有些过于简单。
连城璧记忆中的父亲是母亲所描述的父亲,总是骁勇善谋的天下第一。而他目力所及的是一个整日想着掣肘群臣,平衡各方势力为己所用的孤家寡人。
“绝没那么简单。你再去查,连老头一定还有别的考虑。”刚听完圣旨的内容,连城璧就立刻判断皇帝一定另有打算。
连城璧的吩咐,杨开泰不会拒绝。但是考虑他的师兄,此时已经‘奉旨’从迎亲指挥大人,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大婚前的侍卫长,这命令就接的有些犹豫了。
“你还在想什么?快回城去,一会儿晚了,城门就落锁了。”
“这一去必定三五日才能回来,留你一人,我不放心。师父也不会放心的。”
“还是小黑你懂得心疼人。我就说这世上除了老爷子,只有你对我最好。你放心,这么多双眼睛瞧着,他们不敢动我。这负责公主身生安全的守卫被人害了,那还不得引得那花家军打上门来。至于大哥心里的那点小九九......哼哼,那点小聪明还难不倒我。
你回去正好给老爷子捎句话,我绝对不会像老连头那样朝三暮四。我连城璧要是认定一人,那就是一生一世!”
杨开泰无法,再三叮嘱之后匆匆离去。
目送师弟立刻之后,连城璧看着空中的明月。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。
他来到院中,抬头看着天上月朗星稀,依稀的鸟鸣声伴着咕咕河水声听得人通体舒畅。山边的这座别院虽然偏僻可是背山临河,风景不是一般的好。
连城宇啊,连城宇。你还真是会享受,不愧是是四世侯爵的外孙。你把家传的庄园借给我住,守着你未来的媳妇儿,真是够兄弟。还以为国舅爷给你指了条明路,结果就是这下三路的招式。哼!
为了保护公主,别院外里不仅有羽林卫守着,还有不少泷尧的兵士轮替把守。此时,正是第一轮守夜的兵士下值的时间。一墙之隔,公主的院内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。仆人们沉默地忙碌着,只有偶尔发出的喘息声,吐露出他们的忙碌。
连城璧站在靠近院墙的槐树下,高声吆喝,“诸位在忙什么呢?这样吵杂不会吵了你们的主子吗?”
连城璧虽然刚刚解毒,但是习武人的底子好。这一声听上去仍然明快而轻松。只是听到的人就不感觉轻松了。公主院内的众人顿时停下了手里的活,纷纷悄声看向石桌旁那个人。
连城璧等了一会儿,无人应答。夜色静悄悄地仿佛刚才的声音都是错觉。
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,“启禀七皇子,为了感谢守夜将士,奴婢们奉公主的吩咐,特地做了夜宵给大家送去。天黑不明,动作大了点儿。还望七皇子见谅。如果打扰了七皇子休息,咱们这就停了夜宵。”
“别!别啊!就因为我问了一句,就要害百十人饿肚子,我可担不起那个罪名。你们继续就是。”
“谢七皇子恩典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们泷尧的女规还真是严格。连我们东洲的卧佛寺都比不上呢!”
连城璧知道这回话的侍女叫翟蕊,是公主的贴身侍女。此时,公主一定在院中,像平日里他们见到的那样,将吩咐写在纸上,再由这位侍女转述。
据那个叫米苏的说,这是他们的规矩。女子在定亲之后,未嫁之前不能和未来夫君之外的男人交谈,更别说见面。因此公主才会一直静默戴纱。
而卧佛寺是东洲皇室祭拜宗庙的地方。寺庙背后就是黄陵。连城璧此言,不仅有意调侃,更是用寺庙对比泷尧的皇室,言语中的轻视和无理,连仆人们都听得不满。
翟蕊站在‘公主’身边更是气的不行。明明这位七皇子自己是个赤脚敲姑娘们的放荡子,怎得还议论上她们公主的言行了!真是不害臊。
但是气归气,公主不发话,满园的仆人侍女,谁也不敢说一个字。
连城璧等了半柱香,隔壁院里除了继续忙碌的声响,仍然不见一个人搭理他。
咳,我就不信了。当我在烟雨楼的时日都白混了。
连城璧返回房间,不一会搬着家伙事儿出来。一番摆弄,十指轻轻拨弄琴弦,一曲春江月从指间流向四面八方。
一曲毕,仍然不见‘邻居’回应。连城璧不甘心,再奏两曲。
再次停顿后,连城璧握着拳冥思苦想,在脑海中搜寻泷尧琴曲的踪迹。
就在此时,清脆的两声‘铛铛’声响起。是金属碰撞酒杯的声音。
嘿,有戏!连城璧来了劲,一鼓作气又弹三支曲子。越谈越欢快,最后收音一个弹拨,立刻引来几声沉稳的掌声。
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,公主您总算是开恩了。”
掌声卡在半空,那人合掌也不是,拍掌也不是。最后只能双手收回身侧,准备起身回房间。
“别走啊!我弹了老半天了,你连个掌声都这么吝啬也太抠门了。这以后进了我们连家,还不得要我们几兄弟好看啊?!”
一墙之隔,已经起身立刻的人立刻驻足。都说这东洲七郎是个草包,谁能想到此人耳力极佳,内功了得。翟蕊以为主子被揶揄的话定在原地。一时分不清走还是留。看到主子索性又坐了回来,她立刻将酒杯斟满。
“诶,这就对了。礼尚往来,我知道你不能说话,今晚你就当听众。刚才我投其所好,给你弹了曲,现在该你回礼了。这样啊,我呢讲几个笑话,你要是觉得好笑,就敲敲酒杯。怎么样?”
“铛铛。”算是答应了。
“第一个笑话。有一个外乡人,来到一个四川罐子里。他跟老板说,老板,给我来一份鱼香茄子。老板端来一份鱼香茄子。他就看着鱼香茄子说,老板,你这鱼香茄子里面怎么没有鱼啊?那个老板说,鱼香茄子里面本来就没有鱼,那个男的又问,说没有鱼的话,怎么能叫鱼香茄子呢?老板急了,说难道虎皮尖椒里就一定要有老虎,老婆饼里面一定又一个老婆,夫妻肺片里就一定要杀一对夫妻吗?”
连城璧说罢,自己笑的前仰后合。笑了半天才想起听众并没有捧场。
“怎么没动静,不好笑吗?你不会溜回房间了吧?!”
翟蕊紧张地看着她的主子。‘公主’平素总是淡定自若,很少有这样挑眉握拳的时候。看来真是被那位七皇子的‘笑话’噎到了。石桌旁的人,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回屋取刀的冲动,一番深呼吸之后还是大度地用指环敲了敲酒杯。
“对嘛,我就说这么好笑的笑话,没人听了不乐的。你等着,我再讲一个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
“七皇子,实在抱歉,我家主人实在累了,连酒杯都握不稳了。今日就暂时到此为止吧。”
“诶,才说了一个,怎么就......”
连城璧话还没说完,就听到一个远处的声音响起。“咦,公主怎么了。为什么捏碎了酒杯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第二日,清晨。连城璧刚换下夜行衣,就听到门外窃窃私语的声音。原来泷尧公主下了张方子,一早上就派人熬了药送来。送药的仆人说,泷尧吩咐这药要尽早喝,尽早治。
“治什么?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!”随药送来的信笺上是公主亲笔的方子。
连城璧打开被折叠仔细的信笺,立刻被劲道俊秀的字吸引。可惜他看了半天,除了知道这是张药方之外,看不出什么门道。刚好御医来请脉,连城璧就把方子给他解释解释。
“回七皇子,这是一张清神凝气的药方。”
“说人话。”
“就是治疗疯症的。”御医没看出连城璧脸色一变,还自顾自地说,“不过这方子出的巧妙,不仅口味清甜,而且副作用小,非常适合给身体孱弱的病患或者年纪幼小的患者使用。”
疯症?孩童?好你个太子妃,把我当猴子耍呢。不过不要紧,东宫那边巴不得咱们之间发生点什么。你这么讨厌我不是正好。看来这次大哥这个亲是推不掉了!可惜你好好姑娘配那个草包!
与此同时,米大人得知公主早上送去隔壁院里的药和方子,心中大感不安。
“大人放心。连城璧这个‘草包’天下谁人不知。就算公主激怒了他,他也不会怎么样的。”
“哎呦,翟蕊你不懂。这位就算再无能那也是皇家王子,咱们和亲的事还没定下来,怎能随意树敌。难道说......公主,不不。公子您已有打算?”
寝帐被人拨开,一个身穿红衣法系银线丝带的男子走出来。
“并无特别计较,只是相信大哥而已。”
“可是花将军那边至今没有消息,万一战事出了意外......”
“如果他那边吃紧,我会立刻赶赴前线一同御敌。就算惹恼了父皇也顾不上了。再说我还不是东洲的‘媳妇’,这边的皇帝顶多那父皇试问。除了花家军,别的我可顾不上。”
“嗨,公子,您顶替若言公主和亲,先斩后奏已经惹恼了皇上。万一我们在东洲有点什么不妥,恐怕等不到泷尧的援助啊!”
米苏不是贪生怕死之辈,否则他又怎么会明知道公主被掉包还要陪着自己来。可是想到宫里那个冷血无情的父王,和为了他杀身成仁的众多将士,傅红雪心中始终咽不下那口气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白白枉死。所以他才会替代花大哥的心上人----若言出嫁东洲,为泷尧将士寻找外援,或者借机会找到掣肘父皇的办法。总之他要想方设法保护花家军。
米苏看着自己小王子如此慷慨义勇,再看那东洲七郎如此不成体统,行事颠三倒四,言语轻佻虚浮。老人家捋着胡子摇头,看来这和亲远比想象的凶险啊。
连城璧赶走御医之后,闭门半日。当天夜里继续赏月弹琴。只不过他自认为纳谏从流,再也不提讲笑话的事了。
几日下来,连城璧渐渐摸清了公主的喜好。她不喜华丽复杂的曲式,更喜欢民间悠扬清淡的小调。这一日,他将下人们送来的琴谱重新整理,挑出西凉的小曲一一演奏。墙后铛铛声响个不停。
休息时,听到仆人问公主,要不要那件斗篷来。
连城璧忙说,“拿什么斗篷,现在已是初夏了。如此良辰美景,应该半张八仙桌,斟满酒杯才是赏月听曲的正道。”
连城璧不知,公主听罢他无礼之词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点了点头。侍女见状立刻照着连城璧的吩咐,还顺便张罗了几个下酒菜。
连城璧刚准备起身吩咐人备酒,就看到院外走来一行人。原来公主给自己也准备了一份酒菜,据说这酒是他们泷尧的特产,公主最爱。
杨开泰这日,回来复命。他本以为自己的调查足够多人眼球,没想目睹了公主和师兄两人隔着院墙,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的奇异画面。
半壶温酒喝完,连城璧叫人再来一壶。可是下人说什么也不肯,说是公主吩咐了,他有伤在身,只能喝半壶。
“嘿,你这还没过门呢?怎么连小叔子也管。”
杨开泰刚要伸手夺酒杯,被师兄这突然起来的亲昵称呼吓了一跳。他眼中的七皇子,即使面对自己的外公也没有这般语带亲昵,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。
傅红雪端杯的手抖了一下,深呼吸忽视那句‘小叔子’。命人拿来纸笔,一张信笺送去了隔壁小院。
这一次,连城璧不嚷嚷了。傅红雪本以为那人弹累了,或者酒劲儿上来准备休息了。谁知信笺的仆人带着一张新的又回来了。
就这样,你来我往,送信的仆人换了五个,总算到了子时,两位终于意犹未尽地回了屋。
让下人们叫苦不迭的是,之后几乎每天他们都用这种方式聊天。
后来下大家渐渐摸出门道。为了方便这二位主子聊天,大家在院中架了只悬空的竹竿。竹竿上挂一只小框。写了字条放在其中即可,省时省力。
连城璧送来的纸笺越积越多,翟蕊本来都用一只木箱收着。眼见他们聊了三五日,两大只木箱依然装不下了。
“主子,这些写过的纸该怎么处理呢?等咱们入宫了,可不能一直带着啊?”
“烧了吧。”
翟蕊得令,欢快地抱着一只大箱子向外走去。傅红雪坐在房内看书,一页没看完,就见翟蕊再次返回。
原来翟蕊刚刚来到小厨房里,就被杨开泰发现她准备‘处理’七皇子的真迹。
“怎么?他这些鬼画符还要收回去?”
“他们家主子说,咱们的字在他们那里,他的字在我们这里都不安全。不如交换一下。”
“我写那些,他还留着?”傅红雪有些意外。虽然说他现在顶着和亲公主的身份。可是说到底,自己写的也不过是写风景诗词,留下又有什么用呢。
“恩,看样子是的。”
翟蕊跪在地上复命,杨开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他有些生气地回头看师兄。之间连城璧略略思索,随机笑道,“公主多虑了。我可没有要挟之意。只是你们不了解我。有好些个姑娘整日拿着一张我的字迹,就敢编排我的风流韵事。我也是后怕,这才想把那些纸笺要回来。要是公主真的都烧了,也是好事,是好事。”
翟蕊离开后,杨开泰怎么都想不明白。
“不是你说那些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上吗?以防万一!”
“我知道!可是人家都这么明显的暗示了,她们就算留着也不会对我不利的。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打算烧了,还有她的字也在我这里,她都不怕。看来人家是真的坦荡!”
“师兄!”
“诶呦,我没聋呢,你小点声!”
“师兄你忘了,师傅让我带给你的话吗?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若是你发愤图强,从今往后决不能出半点纰漏。”
“我知道!你放心,没事的。至于发愤图强嘛,也不是一时计较。我还要从长计议。原本想着东宫向借我给这位新娘子泼脏水。我能就顺势把水泼到东宫身上。即使脏了手,也不打紧。反正我的名声已经那样了。
可是如今......外公说得对。我是太不成器了。既然我不打算脏了自己的手,这事儿就不能照原来的样子办了。”
“我怎么有点不明白。”
连城璧懒得解释,只吩咐杨开泰盯紧隔壁的动静。尤其是书信往来一定要特别注意。
没等几天,公主院里果然有动静了。
这一日,公主和连城璧照例,隔墙’聊天‘。聊到连城璧感觉有些失眠。他信口说要公主给他开个养身的方子。竹筐滑来,连城璧打开纸笺,里面是一张图。仔细一看,他差点骂出声。
图中画的正是连城璧的院子。月上枝头之时,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屋顶向远处跑去。原来她早就发现自己晚上的特别活动。
连城璧提笔,“何求?”
公主回复,“后山,寻药,”
连城璧心想,你也太按耐不住了。昨日才得了飞鸽传书,今日就要去密会了。他回头示意身后的杨开泰也看看。师弟随机领会。看来他们监视对方是正确的。
第二日一早,在十几名羽林卫的保护下,公主和连城璧一同前往后山采药。这一采就是五日。每一次都是一路无言。明明用写字聊天非常融洽的两个人,此时却好像看不到彼此。即使公主无意中被草丛中的蛇吓了一跳,连城璧也没有伸手相助,面无表情地看着随从来处理。
五日后,一行人走在老路向山中走去。忽然一阵微风,水汽环绕,山中起雾了!
等到浓雾散尽,大家惊慌地发现,公主不见了。
连城璧运用轻功找到踪迹时,发现一个男子的身影,对方轻功了得,自己只拉到一根红色发带。身后人喊公主找到了,已经回到別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