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巍X井然 沈夜X何开心
罗浮生X庞嘉
第三十六章 循环
等井然醒来时，他已经安全地到了医院。祝红说医生检查过，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。随时可以出院。井然问起沈巍的情况，祝红连连摇头。她说自己和其他人赶到的时候，只看到井然一个人昏倒在敞着车厢门的货车里。既没有沈巍也没有绑匪。
这桩在警察局连备案都没有的绑架案，就这样不了了之。媒体那边更是一点风声没有。井然刚一出院就找到庞嘉询问沈巍的情况。庞嘉还没有开口，就被家里的新添人口，示意不要乱说。庞嘉连哄带骗，让罗浮生出去转转。最后还是拍了胸脯保证不会乱说，这才拉着井然悄悄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说了。
天黑后，井然一个人回到住处。出院后，他就住在一套新公寓里。从小区环境，家居用品到衣物卫生都有人替他搭理。可是井然觉得这里就是个临时的住所。他想回家，会那套龙苑小区的公寓。祝红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为什么他不能回家。现在他明白了。
根据庞嘉所说，出事后，沈家人很快就搬去了海外，连何老太太也一起带走了。原来的沈宅也封了门，说是要重新改建。龙苑小区，整体都在改造。井然住的那栋楼已经卖掉了。当初井然和沈巍签订的买卖合同也被单方面毁约，井然的私人物品和赔偿款已经已送到他的公司。井然很担心沈巍，只想知道他平平安安就好。于是第二天就去了沈氏总部。岂料，不仅进不去，更是得知，连颜青都已经被调往海外分公司。
井然这时才明白，沈巍是要抹去所有和他们的共同回忆有关的事物。
还好，沈家还有唯一的一样留在龙城。因为沈夜讨厌爬行类动物，所以把小刀暂放在庞嘉那里养着。
井然看着玻璃缸中的小刀，仿佛在告诫自己，不要忘，不能忘，不想忘。
过了几天，路小佳登门送来那两枚戒指。他说自己曾经追问沈巍，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，沈巍那时对他说，“爱一个人未必就能相守一生，人生在世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。生意场上，但凡有一点胜算，我绝不会放手。可是面对他，任何一点风险我也不能让他触碰。”
“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‘无能为力’这四个字”。路小佳说着红了眼，“井然，不要怪他。”
住在陌生的公寓，每天醒来都幻想，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。休养了一年多以后，井然总算被允许重新开始工作。虽然还不能恢复到出事前的精神状态，但是工作似乎是唯一可以让他暂时忘记孤独的办法。
孤独。当井然独自一人，在国外将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，送去疗养院的时候，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孤独。曾经他坚定地认为，自称孤独的人都是内心不够强大的人。如今，他看着办公室外一盏盏熄灭的显示屏，那种无处可去的寒冷再次袭来时。井然才知道，没有人天生孤独。只有在体会过温暖和爱之后，才知道离开了这些的人生，就只剩下孤独了。
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。看着指针再次指向十二点，井然遵照医嘱，服用了一片安神药，然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。忽然手机屏幕亮了，他眯着眼睛看了看。是沈夜的信息。经历了这么多事情，他那个毛毛躁躁，不拘小节的性格似乎一点没有变化。看完信息，井然没有任何回复就关了手机。
第二天，祝红一上班就冲到井然的办公室。
“你知道了吗？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今天新闻上说，沈家别墅要改建成图书馆。旧的沈氏大楼也要推倒，在原址上建什么度假村？！”
“知道了。去工作吧。”
“可是，可是他们沈家人也太绝了吧。人都走了联系不上就算了。现在连你唯一熟悉的地方都要拆了，毁了。就这么怕你吗？你又不是要上门抢他们的东西。他们凭什么给人连个念想都不留？凭什么？呜呜呜......”祝红哭得鼻涕眼泪具下。同事听到了，连拉带拽地把她带出办公室。
井然除了手指发生细微的颤抖，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波澜。原来昨晚的道歉短信就是为了这个。回忆半年前开始，井然身体逐渐稳定以后，沈夜和开心移民国外，罗浮生不再混黑帮，转而正经进营书店。和庞嘉两个人二人世界，井然也不好打扰。甚至连严青都被调往国外分公司工作。
那个时候，井然就明白迟早有这样一天。一切恢复如初，如同那个初春的早上，他刚刚回国。这些人和事不曾发生过一般。他会继续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，和祝红、长城他们斗智斗勇。节假日飞回法国去陪妈妈。
是的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之后又过了一年。沈巍狠心地的不告而别，封锁了所有可能让井然找到回忆的地方。井然仿佛真的忘记了那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情。唯一不同的是，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爬行动物。他在住的地方做了一个小的模拟舱，小刀安稳地生活在里面。过去的事情，他在别人面前绝口不提。只有一个人看着小刀的时候，井然才敢放肆的回味越来越模糊的记忆。一年来他就只能凭借着最后那几天的甜蜜，挨过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内心荒芜。思念像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。井然无数次地在心里说，真希望你当时可以再自私一点，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你有多爱我。
然而，年老的动物终于支撑不住。一天下班回来。井然照常先来和小刀打招呼。他的手停留在玻璃罩门上。眼前的已经僵硬的小身体，如同五雷轰顶，井然感觉有一股力量悄无声息又不可阻挡地从身体里离去。他颓然地跪倒在地，看着眼前无法理解的这一幕。
为什么，最后只剩下这一颗细沙了。他仍然无法留住。井然感觉手中最后一颗细沙，一不留神，终于从指缝中溜走了。无论他准备了多好的盒子，无论他每天对它毫无保留地宠爱赞美。它终于走了。沈巍终于收走了所有的痕迹，没有一丝剩余。
面对已经僵硬的小动物，井然看到的是那个残忍的爱人。他拍打着玻璃仓门，哭得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。他嘶喊着那个在此之前不敢宣之于口的名字，他埋怨沈巍狠心抹去所有回忆。留下他一个人只能在梦中用回忆催眠自己。他哭得声嘶力竭，毫无章法。
被严重压缩的恐惧和伤心在级短时时间内被释放出来，井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。哭过之后，他只能失神地躺在地板上，甚至连时间的变化都无法感知。直到被祝红领来的消防员破拆进来，他依然听不到，看不到。猩红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。
小刀的去世，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那一天，井然听到心中的倔强和希望轰然倒塌。
就在身边的人纷纷开始想办法用各种方法“治疗”井然的时候，上帝终于放弃对他的考验。一封邮件让井然从新找回生机。就在井然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第三天，电脑提示，有一封新的邮件达到。红色的提醒符合醒目地刺眼。井然本来想寻找安葬小刀的宠物商店，结果被那个陌生的名字定格在原地。
从那天起，Vivian接替小刀，听他说话，听他唱歌。她说自己是自由职业，所以有大把的时间。无论何时井然发去邮件都能得到及时回复。有几次井然提议用聊天工具更方便，可是对方的沉默让他害怕。这是他手中唯一的木筏，他不敢有任何闪失，只希望再攥得紧一点。于是他再也没有提过邮件沟通以外的要求。每天上班下班第一件时都是和自己的网友先互道平安。有的时候思念的紧了，井然也会在半夜将自己的发泄用中文写成邮件给Vivian。虽然对方说他看不懂，但是完全理解自己作为树洞的责任。作为安慰和礼物，每次看到井然发送中文邮件，Vivian就会回复一封她家附近的风景照片。就这样，照片逐渐代替了药物，成为了井然在孤独的夜晚中，唯一能够得到安慰和温暖。
拜托了药物助眠以后，井然仿佛重生过一次。他不满足被安排好的生活。银行账户里的数字莫名地越来越大，公司总是能够接到令同行艳羡的项目。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。于是，井然瞒着所有人，所有沈巍留下的‘眼线’，悄悄地开始建立自己的城堡。
他用了不到半年时间，凭借自己记忆，一点一滴，复刻了一个几乎一样的公寓。当他邀请祝红、长城和老楚来新家暖房的时候，所有人都不敢踏进来一步。还是他一个个把大家拉进门。看着他们见了鬼的样子，井然也懒得解释。从今以后，这就是他的家。唯一的遗憾，就是床头挂着的，如今只能是一副自己临摹的赝品。